【戬吒】西庇乌之梦 （赛博朋克paro，4~5）
Chapter4.
“你对我是哪种喜欢？”
“不告诉你。”
“快说！”李元芳开始掐狄仁杰的脸。
“疼疼疼，我说我说，”狄仁杰拉下他的手，看向恼羞成怒的恋人，“我对你的喜欢……是想当新郎的喜欢。”
他一下蹦上小小的单人床，扑向狄仁杰。
他们一同在网路上选购了一张双人床，送到这个称之为家的公寓里来，狄仁杰想放在墙角，李元芳却想放在窗边，而现在，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走下床来，去参加他的新郎的葬礼。
他的黑色礼服就放在那人曾经坐着系鞋带的椅子上，哪吒在门外等他。云比往日高了三分，拥挤的城市只剩了这座山头还为死人留了位置。
为什么曾经金光闪闪的，现在都变得黯然失色？他最仰仗的生命在脚下溶化，只剩下一块石头。
“我们同居吧，然后剩下的日子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你食言了。”
哪吒低头悄声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他食言了。”
尽管知道不该这么做，但他还是想象着和狄仁杰共同长眠于地下的场景而给自己掐出了一个伤痕。狄仁杰的父母早已去世，他又是孤儿，早就学会了自己舔伤口——他知道周围的人都等着他哭，再致个辞，好跟着流一场富含意义的、纪念一个人短暂一生的眼泪。可自从醒来，他还没哭过，可能以后也不会哭，至少他给自己找到了事情做，不像他曾以为的那样成为迷失，仿徨的灵魂。
哪吒跟着李元芳离开了墓园，一步不离，但他不知道该发出哪种声音，而率先开口的，却是李元芳，他不知道谁更冷静，现在却发现是他的挚友，他出奇冷静的挚友平淡地开口问道：“你相信是非人为的爆炸吗？”
哪吒摇头。
“我看见了。”李元芳蹲在路边，手里的卷烟掩盖着山下远处城区的颜色，它拥有地狱的颜色，它却是天堂。
“你有头绪了？”
“没有看到幕后凶手……不确定他想害谁，但我看见……爆炸是从我们的桌子那儿开始的。”
哪吒冲上去，狠狠箍住李元芳的脑袋，带了点急切轻声，却是从人造肺里挤了口气吼道：“你！”
李元芳的手用着同样不容抗拒的力道抓紧哪吒的手臂，夹着烟的手敲敲自己的脑壳，“万幸的是，这段记忆就是在这儿，或许找到这个人之后我会把它删掉，但在那之前……我希望我的外部存储器还没坏掉。”
他手里的烟……上升，在空气中再度燃烧，在最后吹散之前熏着了哪吒的眼睛，他本应为此流泪，可他的义体不允许，可他真实地感觉自己正在流泪。
“最后一根烟？”
“为了报复他，我也要食言一次。”李元芳竟然轻笑起来。
“把记忆片段传给我吧。”
“嗯。”
“假设目标是狄仁杰，动机？”哪吒一遍遍翻看李元芳眼睛里截取的爆炸经过，皮下开始刺痛，由而更不敢去共情友人的感受。
“我翻了他最近几个月经手的案子，没有愤怒的家属，没有不满的官方部门。”
“最近出狱的案犯？”
“只有一个，查过了不是，但是不排除其他的被政策秘密保护的可能性。”
“我会想办法落实。”
李元芳呼了口气，“现场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只有几个还在重伤昏迷的被波及者。我接下来去从他们身上查起，看看能不能有些蛛丝马迹——”
“如果……”哪吒侧身打断友人的话，“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查到最后被压下来，或者——”
“我不会连累你的。”李元芳也抬起头来看他。
“不用管我。我是说你，我希望你——我知道这句话不好听——不要冲动。”
他又开始笑起来：“我尽量——尽管我希望那个人去死，但狄仁杰不会希望我这么做……我想，起码得为他，为我自己，起码讨个公道。”
“在这个天堂之城吗？”
“可笑吗，我也觉得好笑。狄仁杰所盼望的正义……我只不过是为了他做出些改变，如果我做了，也许别人也会，也许这个世界就会留下我们自己的印迹……没有什么更值得期待的大事了。我知道我要是把这些都抛到脑后，我会睡得更安稳，但这两个星期来的每个晚上，我都在扪心自问，我真的能吗？”
哪吒抬头，仰望沉沉垂下的暮色，他担心世界会突然倒过来，从而跌进浩瀚的银河中直到永远，所以他把目光收回来，再次投向山下的城市。没有那其间某个人的所作所为，他们此刻应该在纵情享乐，享受人造肾带来的饮酒的乐趣，而李元芳和他新婚的丈夫正为了点小事斗嘴，或者读晚间新闻上看到的能惹对方笑的消息，又或者走进房间告诉他暖室里的玫瑰开了——不是坐在自己旁边，承担着已经发生的可怕结果，还要去寻找不可知的原因。
恶者并无新意，夏娃堕落的第一步，是她倾听质疑之话。正因为那是天堂之城，里面的人才像夏娃一样急着出来。
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拉着李元芳的手跳下去，在无边的黑暗里纵身一跃。
Chapter5.
杨戬抹了把胸膛上的汗，把套子扎了个结，掷到不远处的废物处理器里。
哪吒已经爬了起来，点了根烟坐在窗边，总算给杨戬带来点安慰，好歹他也是在平复心情，而非刚才的一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生。
“几点了？”他拿起衣服的手又放下，光着身子坐到哪吒身后，把脸埋在他披散下的黑直长发里。
“凌晨2点15分34秒，感谢我视神经上新种植的时间显示芯片。”
哪吒的头发在杨戬的指间绕着圈，另一只手逐渐抚到他的肩上，像梦中一样触碰他的身体，却从不施舍给他真正的欢愉。
杨戬的世界曾经非黑即白，他能理解摸得着的钢筋，水泥，也能掌控看得见的神经，器官，他可以把一切铺在绘图仪上，把数字输进处理器里。
在遇到哪吒之前，他是个非黑即白的男人。
他对过去几乎没有任何留恋，关于成长，他没有太多记忆。Nuwa公司的上层一手培养了他，他不主动参与，也未曾逃离，只是存在着，直到遇到哪吒。
这具在他手里创造出来的躯体，用营养液，组织，细胞构建的躯体，现在他抚摸着他的肘关节，掌心向内，手指微曲，压力与受力面积的关系式，逐渐升起的温度，人体的美妙，他的神经，他流动的血液，夏娃的苹果，轻轻摩擦，人类科学家的手和全义体人的肘关节。
这个世界上，只有丑人和笨人的日子最好过，他们只要坐在那里张着嘴，呆呆地看把戏。他却不能不把自己的情感倾泻而出——他爱他，他不是避难所，却又同时是他一切痛苦绝望疯狂情感的载体。
哪吒的后颈被印上一个沉重的吻，角膜里装了再多的微管影像强化器也无法分辨压力的来源。他此刻如同野猫细小的脖子一样脆弱，脊柱中段因为这个吻开始刺痛，使他憧憬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让他所知的一切都无法触及。
孤独，这种混杂的感情。忧伤，凄凉，疯狂的悲哀和隐秘的欢乐。灼热的，静止的，神秘的渴望和欲动。
无尽的渴望，无声的允诺，说不清的欲望，嗓子有些哽咽，眼睛也好像被什么迷住，哪吒只能闭了闭眼，掐灭了烟用发干的嗓音开口：“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猜，这次还是得自己扛过去吧。”
他们苛刻相待，却说这是诚实。
他的头发被撩起来，无暇的背部试图抹去前两周发生的一切，杨戬的吻渐渐向下。他的腰线强韧又光滑，肌体如舞者一般，一丝不挂的再次呈现在他眼前。
“你为什么会爱我？”
一列车厢碾过磁悬浮轨道，隧道中鸣唱的频率从低音一直衰减到次声波。他们坐在窗边，灰色电缆垂下及地，震动传过来，并无一粒尘土。
重要性与无关紧要性相互交织，让人欲言又止，杨戬想了想，还是开口，低吟着古老的诗句：“你的舌下，好像蜂房滴蜜。紧闭的井，封闭的泉……你是园中的泉，活水的井，从黎巴嫩流下的溪水。”
在某些线条的弧度里，在某些色彩的美丽与微妙之中——
“我能发现你，仅此而已。你的优秀的头脑，你的灵魂……你的心。”
杨戬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他，手掌发烫，按住那颗跳动的心脏。
“我也说不准……究竟在哪里，究竟在什么时候，初次见面还是上次在酒吧，你把杯子推到我手边时。究竟看见了你什么样的举动，听到了你什么样的倾诉，使我开始爱上了你——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等我发觉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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